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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19年10月28日
来源 浙江新闻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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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8日上午,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里迎来了一群平均年龄约70岁的老校友们:吴山明、董小明、徐芒耀、胡振宇、张定钊、傅维安、潘鸿海、邬继德……他们艺术创作的主力军,但见面时不喊彼此“教授”,而以“老同学”相称;他们胸前都别着一枚金色的纪念徽章,脖子上挂着喜气的红围巾,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骄傲。

这一刻,相聚的温暖令人动容。10月28日,中国美术学院举行“九秩芳华——中国美术学院附中90周年特展”开幕暨《国美之路大典:附中卷》发布仪式。

 

 

创办于1929年的中国美院附中,时称“国立杭州艺专高中部”,是中国现代美术的苗圃,也是中国最早创办的基础美术教学基地,开创了中国高等艺术院校设立附中之先河。从孤山到南山,从滨江到象山,中国美院附中始终根植学院、与时代同行,为中国美术学院乃至中国艺术领域的发展奠定了重要的人才基础。 

90年间,中国美院附中采用“多元博采”“中西并重”“宽厚铸基”的教学方法,培养了4600余名学生,为中国美院和社会输送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

三四十年代毕业生肖传玖、董希文、王朝闻、卢鸿基、胡一川、夏朋、力群、朱德群、赵无极、彦涵、罗工柳、吴冠中、艾青等艺术大师蜚声海内、享誉国际;

五六十年代的毕业生,有的成长为中国艺坛的艺术名家或德艺双馨的艺术工作者,有的成为各大重点艺术院校的领航人,还有的成为各个领域的标杆与翘楚,精彩纷呈,不胜枚举;

八九十年代以来的毕业生,已成为中国艺术界的中坚力量,频频在全国美展与各种大型学术展览中展现出引人瞩目的光彩。

今天,更年轻一代附中毕业生已经崭露头角,成为中国艺术和文化领域的新生力,活跃在艺术教育、艺术创作、影视戏剧、新闻媒体、艺术研究等领域。

 

 

此次校庆特展以“九秩芳华”为主题,通过先河、铸基、名师、成长、坚守、根植等关键词,共展出700余件作品,梳理了附中的学术脉络和精神光谱,彰显了学校在不同历史时期人才培养、艺术创作、社会美育等方面的重要贡献。

展厅内,满头白发的老艺术家与风华正茂的青年学子并肩而行,一边讲解,一边拍照留念……中国美院教授吴山明一直在回想儿时的记忆,他告诉年轻学子,自己在附中时“画生活”的经历;艺术家潘鸿海在展厅里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画作——《女青年头像》,一晃已过去了近60年;踱步间,还有不少艺术家们回想起儿时学习的点滴,“那时候,画石膏用线来画,明暗只有一点点,更讲究结构……”

在二楼方厅,这里正在讲述“一个好老师教出来的学生是多面的”的故事——展出了吴大羽和吴冠中、朱德群、闵希文的通信。吴大羽在这些书信中,提出了许多重要的艺术观点,对他的学生们的一生产生了重要影响。作为艺术教育家,吴大羽秉持独特的“习艺”路线,培养了一批卓有建树的艺术英才,用他学生赵无极的话说,吴大羽是一位可以“启迪学生的心灵,点亮学生的眼睛”的老师。

 

 

附中人常言,“我们是大学里的中学,我们是中学里的大学”。附中的独特之处,不仅正在于专业技艺的传授,更在于师生之间生活情味与艺术真知的相互保存,引导着学子们的心灵走向艺术的光明。

32年前,中国美院教授王赞曾是附中的一名教师。“基础是附中的重中之重。”回忆起当时,他说,“附中的教学不仅仅是中国美术学院本科人才的培育的基地,更为重要的是为美院的基础教育向下延伸的一个社会美育研究平台。”

“如果历史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选择附中。”艺术家董小明这样说。令他记忆犹新的是附中基础教学的精髓——“起手要正,取法要高”。他回忆说,每位老师都有很好的专业素养,他们讲的一些基本的道理至今还记在他心中,令他受益终身。

据了解,“九秩芳华——中国美术学院附中90周年特展”将持续至1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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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母校科班》

吴冠中

人渐老,路已远,往事如烟。然而也有不少经历虽经记忆筛选仍永不磨灭。杭州艺专高中部时的学习生活迄今形象鲜明,事事清晰,犹在眼前。

我先学习于浙江大学代办高级工业职业学校,读了一年,正值全省同届学生集中到南星桥军训三月,各校学生混合编队,我和杭州艺专的朱德群被编在同一班里,朝暮相处,不仅成了好友,也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若不相遇朱德群,也就没有画家吴冠中。他带我参观了艺专,我立即入迷,疯了,抛弃珍贵的浙大高工学籍,考入艺专(高中部)一年级,从头学起。德群比我高一班,成了我的小先生,步步跟他学。他将上课时吴大羽老师的每次指导都转达给我。我当时的老师是李超士,李老师很冷静。我们崇拜激情的吴大羽老师,有的同学走路都学他的姿态。上午全部是素描,一开始画石膏模型和希腊、罗马的石膏像,老师要求极严,用垂线检验形象的准确性;西湖边一家美术用品商店专门卖这种悬有尖尖圆铜锥的垂线,我们人手一个。素描用的木炭纸和木炭条都是法国的,较贵,不过长期作业每周只用一张。宿舍门前,每天早晚有一个小贩卖吃食,晚上卖火腿粽子和茶叶蛋,早上卖烧饼油条。我们每早要买一个馒头,吃掉一半,另一半用以当橡皮擦木炭画。下午课程不多,同学们多半出校门画风景,白堤、苏堤一带处处可见有人在写生。那时很少有业余画家,只要是写生的,定是艺专学生。我几乎天天跟德群一起画水彩风景,画遍了西湖的角角落落。无论春夏秋冬,浓装淡抹总觉新颖。晚间,有的同学自己换个明亮的灯炮,画中国画。因中国画课程较少,我们绘画系、科都是以西画的写生课程为重点,虽然潘天寿老师是大家崇敬的,但仍有些同学不重视国画。

预科的基本功是过硬的,三年下来,人人敢挂“肖像保险公司”的牌子,掌握物象的客观形体确乎满有把握了。再加三年本科,造诣日深,都该进入艺术殿堂了吧。然而回顾母校成立65年来,虽然培育了大量幼苗,但成材、开花结果的毕竟是少数,极少数。社会的、历史的原因摧折了作者的成长,大部分同学迫于环境,抛弃了艺术,唯求温饱,令人慨叹。但也有必须自身反省的方面,这牵涉到教育方针问题。从一个高标准的高中转入艺专,我突出感到一点是艺专同学的文化水平普遍偏低,不少是考不上普通高中才来学艺的,当时社会上轻视美术、音乐和体育课,认为可有可无,学艺似乎也就可降低文化要求了。

数十年后我自己当艺术学院的教师了,招来的新生大多是从附中毕业的,技术基础不错。但有少数直接从普通高中毕业后考入的,进步飞快,往往超过了先已经过三年附中训练的同学们。我想除个人素质外,文化修养是艺术进展的重要因素,尤其到高级阶段,几乎是起决定性因素,是“路遥知马力”的力之体现。因此,我曾有取消附中的观点,认为审美修养决定作者成就的高低,美术之术不同于音乐、舞蹈之技,后者须从小锻炼;因肌体活力在技巧中起主要作用,而老画家,如雷诺尔晚年手颤抖了,黄宾虹患白内障视力模糊了,仍能创造出极高品味的作品;故美术家首先应具有高修养,其基础之“术”学得略早略晚不是关键问题。然而近几年画家满天飞,处处冒出天才来,丑态令人作呕,鲁迅所深恶痛绝的“空头美术家”像蝗虫一样在繁殖,我又深感科班基本功训练的重要了。在基本功前,鱼目混不了珠。我们必须重视基本功,发扬科班传统,但文化修养同等重要,尤其在附中阶段。附中不制造小专家,只精心育苗;苗圃,须充足的阳光雨露。无奈自己已成枯树,回顾故园,喜看新苗茁壮!——原载施绍辰、郑朝主编《艺术苗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