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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19年05月06日
来源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 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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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献给五四新文化运动一百周年”展览序

 

许   江

 

士明送我一本老版的《野草》。封面绛绿,内页苍黄,据说是一九五二年六月北京的重印本,氤氲着一种岁月中久经琢磨的气味。

鲁迅先生是民族的斗士,他的文学如匕首,剖开旧社会的寒空,刺穿新思想的曙光。在我的记忆中,最早读到他的文学是小说《药》。那时我八、九岁,看我父亲教中学语文,其中,关于《药》的单字动词的分析,依稀难忘。文革中,在自己的中学课本上读《药》时,除了对青年的命运颇费思量之外,曾努力寻找单字动词最精巧的段落。后来确认是刽子手急火火地将人血馒头交给老栓的一段:“黑的人便抢过灯笼,一把扯下纸罩,裹了馒头,塞与老栓;一手抓过洋钱,捏一捏,转身去了。……”

由于《药》,一个血淋淋的馒头将两个不相识的青年的生命系在一起,将中国青年的命运和未来抖露给世人。大学二年级时到绍兴,拜访三味书屋。我曾对水畔桥头的古道格外留意,遥想老栓的人血馒头从这里过,孔乙己从这里过,阿Q、祥林嫂俱从此过,这里因了鲁迅成了中国最揪心的路段。三味何味?“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布衣暖,不为官,在寿塾师的晚清年代,是有反骨的。如此反叛的意志絪着鲁迅;如此诗书味塑了中国的斗士。

我们这代人,熟知《呐喊》与《彷徨》,因我们的少年,正当文革,那本身就是一个充满呐喊、又充塞着彷徨的时代。鲁迅的杂文多在《朝花夕拾》中读取,《野草》却读不多。这可能与《野草》多写死亡与暗夜有关。其实,《野草》在鲁迅的文字中是最诗化的,也应当最能攫住少年的心。那种第一人称的独白和对白,是“睡到不知道时候的时候”的梦魇,是自己与自己的墓碑的照面。“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这从天霹雳而降的文字,有如发汗的猛剂,镇痛的灵栓,透视魂魄的微波,带着无数生命和人生的痛点,让我们鼓而呼,泣而歌。这不朽的文字是我们民族精神痼症的“药”。

鲁迅与中国美术学院有深厚的渊源。1930年,鲁迅先生在沪上倡导新兴木刻,青年学生辗转奔赴,踊跃参加。胡一川先生将调色板做了刻木,便是颇具象征的一例。“一八”艺社在上海虹口办展,鲁迅先生欣然撰写《一八艺社习作展览会小引》,寄希望于“在榛莽中露出了日见生长的健壮的新芽”。青年学生曹白因刻苏联作家像被捕入狱,出来后联系鲁迅先生。鲁迅先生悲愤中夜作《写于深夜里》。读吴冠中先生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书信,一色鲁迅的文风,便知当年艺专青年热血中的向往。二张二赵他们一代人以木刻为刀,为中国的版画事业披荆斩棘,虽思痕斑驳,心中不卷的旗帜始终是鲁迅。在新文化与新中国的社会公共交流领域中,鲁迅的文字裹挟着他的精神,以其感人的真诚力量,救世的正当性缘由,让几代美院的艺术青年为之醉心,并由此走向觉悟的生活,以激情冷峻的艺术方式作为人性振兴的自救与救世的使命和途径。可以这么说,鲁迅的文字是国美精神振起的传世秘籍。

那天,策展人让我朗读《这样的战士》。我看了看,觉得合适。鲁迅先生在短文中重复了五次“但他举起了投枪”。诵读时,我感到渐次兴起的振奋。我们的这个展,有老先生们远年的“野草”,有今天青年们当下的“野草”,面对这刀木的挚情,我们会否同样有受药的觉知和激动呢?

 

2019年4月27日

 

 

展览现场:


 

《野草》声场:

 

不同世代的中国美院人、惠兴中学的初中生、美院附小的孩子们朗读《野草》的篇章,各自发出凛然刚健的高呼、深沉细腻的沉吟、独立自我的抒发,或者似懂非懂的学语。这里有个人独白,有吞吐嗫喏,也有众声喧哗。通过朗读,读者把自己的肉身与文本扣连在一起,四维互切,五感发动。我们邀请每个人都翻开《野草》朗读。

 

声音艺术家:李洪祥

朗读者:(排名不分先后)

周墨行、毛奕萱、董洪毅、唐媛玥、巴宸悦、唐愉昇、奚旷、黄奕菲、鹿航、周奕含、马毅航、谈桦、龚子末、孙润、翁怡可、蒋潘铖、张佳茹、张旖宸、王臻为、郑儒、赵力晨、赵宗藻、邬继德、朱维明、孙歌、陈海燕、许江、江弱水、薛毅、高士明、佟飚、杨振宇、周宝松、孙善春、赵阳、赵星、赵天叶、刘颖、张晓锋、袁安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