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传统，两个世纪
“大道无极——赵无极百年回顾特展”开幕式致辞
各位同道：
今天，我们迎来了“大道无极——赵无极百年回顾特展”。我代表中国美术学院万余师生，对所有支持这个展览的领导、机构、藏家和各界同道表示衷心的感谢！感谢你们的热心与慷慨，感谢你们对赵无极艺术的爱，感谢你们对中国美院学术精神的认同与支持！
赵无极先生是世界现代艺术史天空中的一颗璀璨星辰，更是中国美院学术谱系中的一座历史丰碑。赵无极先生早年求学西子湖畔，他初窥艺术殿堂的路径是现代性的，这与这所学校的立校精神息息相关。作为当时中国最高艺术学府的掌舵者，林风眠先生在建校之初就提出“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东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的学术宗旨，以东西贯通的现代主义作为这所学院最初的精神基因，并由此开辟出一条影响深远的艺术道路。林风眠的选择在当时有两个深刻的原因，其一是在世界范围内，深受东方艺术影响的现代绘画可以作为东方新艺术之奥援；其二是针对当时中国社会的状况，现代主义富有批判性的“艺术运动”适足推动老大民族之更新。从1928年迄今，这条“国美之路”已历经95个春秋，在现代中国艺术的发展历程中绵延起伏，弦歌不断，虽风雨如晦，却馨香永续。赵无极先生将这条道路延伸到了世界艺术舞台的中心。今年是中国美院建校95周年，我们的校庆主题是“到源头饮水，与伟大同行”，“大道无极——赵无极百年回顾特展”是其中一项重要内容。我们邀约各界同仁，各位同道，通过这个展览，通过赵无极先生一生的创作，去共同追索艺术创造的源头活水。
09.03.65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私人收藏|Private Collection
1965, 130×162 cm
东海西海，心理攸同。赵无极先生的艺术以中华文明之传统，开现代绘画之生面，在世界艺术史上创造出独树一帜的东方气象。他的作品“不中不西，即中即西，非古非今，亦古亦今”，是东西文明互鉴在现代美术领域的最高成就，在世界艺坛绽放出中华现代文明的绚烂花朵。今天，赵无极先生一生近两百件重要作品在他梦萦魂牵的西子湖畔展出，我想，这是我们中法两国艺术界送给杭州亚运会的最好的礼物。
赵无极的艺术融合了两个传统，他“在巴黎重新发现了自己的中国文化之根”，他甚至说“是塞尚帮助我重新成为中国画家”。他在中国古典和西方现代之间互为体用，双手互搏，或以保罗·克利式的现代绘画语言摹写甲骨金文的拙朴古意，或以表现主义的狂飙涂抹响应草书的笔势与章法，或以山水画的丘壑内营演化浑茫天地以响应莫奈，或以奇崛的构图、恣肆的笔法致敬屈子与李白。
20.01.67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私人收藏|Private Collection
1967, 150×162 cm
赵无极的人生贯通了两个世纪。他是20世纪开辟抽象绘画东方风格的老大师，更是21世纪纷繁芜杂的当代艺术场景中的一位绘画的坚守者。赵无极说：“我让画面呼吸，画面替我呼吸”，绘画在他生命中如同呼吸般自然，亦如同呼吸般不可或缺。赵无极毕生保持着绘画的天真与本能，因而他始终相信绘画，绘画对他来说也始终是自由而快乐的事。面对五花八门的新兴媒体，面对无限生成的AI科技，我们从他身上重新确认了对于绘画的理解与信心。
赵无极在对象与现象、物象与意象、抽象与具象之间自由穿梭，他的画不描述任何实在的对象，却可以让人长久面对，静心沉思。这是大多数当代绘画无法企及的。在他为数不多的话语表达中，他总是希望自己的下一张画更加自由。这自由并非只是自由地画，而是在画中得自由，通过绘画而自由。这份自由与他的水墨画经验和对中国哲学的体悟息息相关。一方面，他作画讲究“胸无成竹”，因而能够即兴发挥，摆脱了对象的束缚，可以随缘而化，笔笔生发，从得心应手到到手应心，因而可以纵情演化，自在从容。另一方面，这份自由源于自然，他说——“我不是画风景，是画自然”。在中国哲学中，自然是最本质的道：生机造化，自然而然。自然并非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而是浑茫天地间的生成变化。丘石林木俱为一体，眼前世界俱平等相，这是一气化形，万物成象，山川浑然一体，物象连绵不断，上下前后广延不可分割，无分无界亦无量无限。正是从这种自然观出发，赵无极才得以超越对象，脱开皮相，衍化万物生发之机，演历世界创始之象，从万端到无端，从太初到无极，氤氲磅礴，浩瀚冥漠，有迹无形，今古苍茫。我以为，这就是他的无极大道。
10.01.68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私人收藏|Private Collection
1968, 82×117 cm
在这个新世纪，无极先生隐居巴黎一隅，玩味寂寞，潜心作画。他的画面变得更加松灵烂漫、明丽高华，展现出当代艺术经验中极为罕见的优雅、妍美与抒情，那是一位老大师晚年纯美的梦境。
在画家自我世界的深处，创造的秘密生生不息。在生命的最后时光，赵无极回归到艺术心灵的真正源头——一种自由而澄澈、快乐又通达的心境，一份纯粹、无邪与天真，那里春风拂面，那里静水流深，仿佛在酝酿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斯人已逝，薪火不绝，精魂永驻，大道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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