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个迷宫中,意味着一场不合理的追踪。
迷宫并不试图完全困住访者,它的本质表现为没有实体内容的部分:道路。但它所容许的行走,让我们面对的始终只是局部。
局部并非意味着不能反映或者遮蔽整体。在目击的发光的碎片中,猜测、追寻,试图合成一个完形。在没有光线的地方,不被光照的气息存在。
不管我们是否相信每个碎片都在隐藏也在联系,一些碎片确实折射了另一些碎片。碎片最美妙的地方在于,它留下了多种补白的可能,以供想象完形的不同版本。
补白的可能性会叠加:一个碎片所提示的可能性与另一个碎片所提示的和再一个……这无疑是一个极大量级的开放的乘积,并且无法举一隅而反三,只存在无数个微小的起承转合。而恰恰是所有试图逃离与求解的步伐,踩实了迷宫的道路。
于是有些人放弃了,或者保持于漫游。又由于这种状态,在面对迷宫的时候,它愈发成为了永恒的半个。
这种永恒的观看姿态经过处处风景,没有中心,没有出口,没有完形。但并不混乱。困难之处恰恰在于,它往往仅呈现为一个个正常的房间。
如果你有能力俯视一个迷宫,会很自然发现它确实是半个。但即便来自天空的视角让它一览无余,当你望向平面图时,已经再次陷入。
这一次,你将看到精准的几何规划师,拼合历史残骸的搜救员,你将看到遗书与火山在游戏或梦境中相互点亮,你将看到在迷宫中长大最后又吞下迷宫的人。
这还是那个古老的隐喻,世界是半个迷宫,观众和行者分有另外半个。
所以或许从不存在完整的迷宫,迷宫总是半个的。正如无穷大无法成为一个确定的数值。将无穷裁掉一半后,依然是无穷,而大脑内的困惑令它倍增后,也依然是。
每个人或强或弱都假设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之王,这证明了世界的无限。身在局中人,唯有坚信自己是独特的出走者,事实上,却是终归无名的建造者之一。
在脑中,在眼中,在手中,在行走中,在半个迷宫中。无解的缠绕和疏导,是艺术家的咒语也是谜底。迷恋是赖以前进但又需要克服的症候群。一如弓与琴有着通用的弦。正如这并非前言,而是一份和声。
曾有朋友蘸水写下即逝的赠语:开放迷宫,将军引弓,厌倦山中,好风相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