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院师生在丝巾图案打印现场。

在90cm×90cm的空间里，18个别出心裁的款式，2018条精美绝伦的丝巾——它们独一无二，也是最有意义的高级定制：每条丝巾上都用最先进的技术植入了凯旋归来的浙江医护英雄们的名字。在前不久落下帷幕的中国美术学院“众志赞歌——致敬抗疫英雄暨中国美术学院线上教学展”中，它们被悉数展出，也全部送到了丝巾主人的手中。

款款丝巾，记英雄事迹，显方寸之美。它们的背后，是我带领中国美院艺术学院两届染织与服装设计专业的18位研究生开展的新实践课题——“抗疫叙事性丝巾”纪念品设计。这是我们在奋战两个月后交上的一份别样在线教学成果，彰显了美院师生在面对疫情时的思考和责任担当。艺术抗“疫”，付诸于一方丝巾，对于我和学生而言，是一次难忘的尝试，也是东方美学对重大历史事件的价值重构。

有医生激动得哭了

展览开幕当天，浙江援鄂医疗队队员成为第一批参观者。我没有想到，当他们拿到印有自己名字的专属丝巾时，好几个都激动得哭了。或许他们是看到丝巾上描绘的画面，又回想起了在武汉前线抗疫的那些日日夜夜。有一个片段让我印象深刻：浙江第三批援鄂医疗队队长陈亚岗一行参观完展览，上车正要离开时，发现少了一条丝巾，又专门跑来问。我说，如果少了，就让工厂再定制一条。这让我感受到了这些丝巾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也让我们觉得做了件有意义的事。

5月18日下午，中国工程院院士、浙江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李兰娟应邀观展，向我校赠送了珍贵的《战疫——李兰娟院士抗疫日记》，并接受了我们团队为她准备的定制丝巾。李兰娟院士肯定了丝巾设计价值并表示感谢，希望主题性艺术创作能带来更多社会影响力。

跟其他几款丝巾不同，这款丝巾只有一条。画面正中是抗疫归来，手举小红旗的李兰娟院士。设计者谢昭雅是武汉人。她说，1月25日起各省派出医疗队支援湖北支援武汉，援鄂医疗队出征的新闻以及结束任务武汉人民夹道欢送的场景让她印象深刻。她说，能够用自己的专业素养，为援鄂医疗队员们设计一条具有纪念意义的抗疫叙事性丝巾，是她作为武汉人的荣幸。

我们也走访了很多医院，带着丝巾，送去祝福。当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副院长裘云庆接过丝巾时，他很感动：“这是值得终生珍藏的。”这款《道不远人，人无异乡》丝巾，是研究生祁泽宇设计的。

为何要创作丝巾？源于感动，源于责任。

在特殊的灾难和危机时刻，医护人员冲在第一线的忘我精神，深深打动了我。作为一名艺术家和美院老师，疫情来临，不得不宅家时，如何结合专业优势与特色，又通过怎样的设计和表现形式，来表达和歌颂这一切呢？当他们归来时，我们又该如何送上一份既有纪念意义，又不失艺术性的礼物呢？有什么艺术载体既能代表浙江，又能凸显东方之美呢？我们想到了丝绸。不同于需要量体裁衣的服饰，丝巾更易操作，也独具浙江特点、东方美感。

2019至2020学年，恰好是研究生课程《东方图案》“原形、图形、图案至纹样”中对“图案”进行研究与实践的阶段。我想，应该让宅家学习的学生们也参与进来。于是，这次创作也成了疫情期间在线教育的成果之一。

我选取的班级是染织与服装设计专业研一和研二的学生，共18人。3月5日，设计工作启动了。

用东方图案讲故事

中国美术学院的图案学成立于1928年，历史悠久。在中国历史上，私人定制的概念也由来已久。这次，我要求学生们用图案叙事，丝巾的表现素材都来源于疫情中的真人真事。

我们不断收集浙江医护人员在抗疫前线的感人故事。通过网上课程的分享、辅导以及微信交流与电话沟通，以抗疫中感人的“人、事、物、场”为蓝本进行“图案叙事性”创作设计。同学们带着满腔创作热情积极应对，不分昼夜，从“信息收集、分析研究、头脑风暴、确定主题、精准元素、创新构图，独特DNA、美学思想、设计原理、创新形式”等全域设计思维出发，经过反复思辨、构想审视、修改订正，圆满完成“抗疫叙事性丝巾”设计。

设计过程中，研究生们打造了18款别出心裁的丝巾结构设计，并根据表现的主题对每款丝巾进行了命名。结构形式包含对称式、平台式、散点式、方格排列式、分割组合式、聚合发散式、独立纹样式。根据不同的结构特色，他们在丝巾中融入了医护人员在湖北奔赴战场、救护生命、医患相伴等真实场景，把杭州与武汉的人、标志性建筑、自然景观等紧紧连在一起，展现战“疫”英雄情结，描绘抗“疫”感人故事，赞颂全球对武汉的支援。基于和谐的二维画面，探索多维表现方式，利用“矛盾空间”，凸显纵深感与层次性。研究生们以结构设计赋予丝巾以骨骼，以美学法则赋予结构设计以灵魂。

东方图案，在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中得到表达。在周倩的作品《白衣执甲，今朝凯旋》里，画面外方内圆，寓意一方天地、浙鄂同心，针筒、口罩、医护人员的手成为圆形时钟上的刻度，体现了浙江医疗队第一时间支援武汉。李菲的作品《逆行天使》将医护人员争分夺秒、与死神斗争的战“疫”时空和未来武樱盛开、万物生长的美好时空相交错，仙鹤寓意吉祥，表现了全国人民对抗疫胜利的憧憬。

为了更好体现纪念品的设计价值，充分表达对凯旋归来的医护英雄们的崇高敬意，我争取到杭州宏华数码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正反双面印技术与丝绸材料”等方面的技术支撑，指导研究生以高级定制的方式，把浙江赴鄂抗疫2018名医护人员的名字分别植入丝巾。

每款都改了20稿以上

一件作品从构思、成型再到生产，其实并不容易。对于我的不少研究生而言，这次创作是他们第一次亲历生产实践，也让他们切身体会到作为设计师的不易。

定制丝巾的设计、制版、喷印、包装，远较通常的生产流程更为复杂，要求也更高。小到一条线、一个图案，大到构图和布局，每一款丝巾的设计稿，我都会指导学生。有时候，一节课从天亮上到天黑。我家住在5楼，我的嗓门比较大，有时，住在1楼的邻居都能听到我的声音。我们反复修改，8款丝巾每款的修改都至少在20稿以上，最多的一款改了30多稿,最后终于定稿。

这是一个时间紧、工作量大的工程。通过咨询省委宣传部，我们得知，浙江援鄂医护人员有2000多名，这也就意味着要用18个款式制作出2000多条丝巾。电脑上的设计图纸，与最终在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成品，色彩上往往有差异。为了确保丝巾的美感和质量，就要反复调色。此外，由于每款丝巾上机的批量不大，丝巾喷印的数码正反二次印以及蒸洗定型、手工卷边等四道工序均需设计师全程监控。有的学生早上去工厂，凌晨4点才回到学校。

丝巾是定制的，包装也是定制的。丝巾包装需要经过纵横丝带粘贴于包装盒正面、丝带蝴蝶结制作并粘贴于包装盒正面、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院及宏华数码标志粘贴于包装盒反面、医护人员姓名标签粘贴于包装盒正面、丝巾包装入盒等五道工序。看似普通的包装工序，平均每个包装盒需耗时20分钟。为避免差错，所有工序均由研究生手工完成。

虽然过程艰辛，但当研究生们把自己设计的丝巾送到医务工作者手上时，收获的却是满满的幸福感和成就感。在这个特殊的年份，他们用努力彰显了自身的价值，也彰显了艺术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