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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18年05月04日
来源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 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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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中国美术学院已故教授、著名版画家丁正献先生家属向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无偿捐赠丁先生版画、油画、速写作品共计三十八件。美术馆向丁先生家属颁发证书,以示感谢。

丁正献(1914—2000),浙江嵊县人。1937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1938年在武汉政治部三厅从事抗日美术宣传工作。1946年当选中华全国木刻协会理事。1949年后历任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现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副系主任,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浙江粉画学会会长。1991年获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版画家协会授予的“新兴版画贡献奖”。

 

《赖家桥之秋》 丁正献   版画  纸本  18×13.5cm   1942年

 

《自画像》 丁正献   版画  纸本  18.3×14.5cm   1944年 

 

《萧条与饥饿的都市》  丁正献   版画  纸本  18.1×11.7cm   1946年

 

《南屏晚钟》 丁正献   版画  纸本  18×25cm   1959年

 

《秋收》 丁正献   版画  纸本  20.4×27.9cm   1959年

 

 

画外语

丁衣衣(丁正献先生之女)

 

随着最后一张画入箱,我们的捐赠工作终于全部完成了。这些所谓的画,如同废纸无二,丢出去估计连收废品的都不会瞧上一眼的,它们却是艺术品,是父亲毕生的画作,它们经历过苦难、坎坷。

我坐在公交车站等车,回想着,竟然要流下泪来。

父亲出生于1914年冬。

1935年父亲入上海美专,跟随倪贻德先生学习素描。倪先生说:1938年约四、五月间,刚从上海美专毕业的父亲,赴武汉由倪贻德先生介绍进三厅工作,当即录用,受田汉直接领导,为三科科员。1938年秋沿粤汉、湘桂路转移,至衡山。沿途历尽日寇狂轰滥炸,在战火烽烟中举办抗日木刻巡回展览;组织“湘桂线抗日宣传小分队”沿铁路步行,写抗日标语、作墙画,深入农村、举行露天木刻展览,还教抗日歌曲。”

丁正献(24岁)

1939年春,抵重庆与同聚该处的青年美术家卢鸿基、王琦、王朝闻、洪毅然等筹组第一个抗日美术刊物《战斗美术》,任编委。并继续作宣传画、连环画等。

 

《青木关二》油画 1941年

1941年, “中华全国木刻界抗敌协会”在反共高潮中被撤消。父亲受命坚持复会,团结各地会员,经历一年艰巨曲折的复会斗争。终于在1942年初成立“中国木刻研究会”并当选为常务理事,主持总会工作。

 

   

《郭沫若像二》  1942年 浙江美术馆藏

 

1942年父亲在国立社会教育学院艺术系任教,授素描、版画等课程,自编版画教材,为国立大学开设版画课之先河。教育部颁为部聘讲师,至1945年秋晋升为副教授,因当地反动派特务屡次骚扰迫害,应聘后离开该学院。(1945年初夏,端午日我出生。母亲因反动派特务屡次骚扰迫害,受了惊吓,导致早产。初出生的我连可穿衣服都没有,只得撕了被单作包裹。为作纪念,父亲为我取名衣衣。如今我上网,就用忆衣作网名。)

抗日战争结束后,我们举家沿长江东移返家。为凑足盘缠,父亲摆地摊卖掉衣、物。然后带着孱弱的母亲、两岁的姐姐和我(当时我尚不满周岁)坐木船沿长江而下,到达汉口。夜晚过滩,为减轻木船的载重、为保障船客的安全(木船一旦触礁,是会船毁人亡的),全船乘客都得下船步行,父亲背着姐姐,母亲背着仅剩的行李,我差点就被留在船上了,是同行的我的堂姑不忍,将我抱起,通宵达旦行进。

不知父亲的那些画作是如何运送抵达的,我不知!

(总觉得这是很好的画面:星光下,一行为数不少的、衣着各异的男女老少,默默行走在崎岖的江边小路上,悄无声响,远处传来拉船过滩的船工号子:“吃得多,‘窝得多’’”。这幅画面经常在我脑海里浮现。)

1946年“木研会”迁上海,恢复“中华全国木刻界协会”名称,父亲当选为理事直至解放。参加了“八年抗战木刻展”。

1948年底,父亲到杭州协助倪贻德先生办西湖艺术研究所。杭州解放后,倪贻德先生、刘苇先生作为军代表接管国立艺专(现中国美术学院),西湖艺术研究所解散,学生进入艺专学习。父亲也进入国立艺专任教。”

1949年父亲受聘为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现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开设版画系时兼任副系主任,为版画系创建人之一。这副教授职称,伴随父亲到退休、直到过世。

记得,父亲曾说过文革时,他蹲牛棚日日写检查和劳动。因父亲是得了癌症的,所以工宣队网开一面,准许他晚上能回家睡觉。一日,父亲劳动打扫路过一间无人的教室,进去一看,见到狼藉一片的教室里,有他的画作被泡在水槽里,他出于本能地将画捞出,晾着。下一次再去,看画还在,趁着无人,把画卷起,裹藏在衣服怀里,偷偷带回家(那年月父亲总穿着一套旧旧的灰色中山装,极宽大,故而没被发现有夹藏。)现在我们能捐赠的画作,有部分(油画)就是这样保存下来的,虽然它们已几乎面目全非了。

1965年,我赴宁夏农村插队。1970年夏,父亲用废木条打造了一只大木箱,给我运寄生活用品。为防备抄家时毁坏画作,他把能卷起来的画作,一大卷,混在给我运寄的生活用品中,夹运到宁夏。那木箱跟着火车零担托运,在路上走了足足一个多月,到达已是初秋了。开箱时,就有人在边上风言风语说:丁衣衣的爸爸把黑材料藏到这里来了!好在那穷乡僻壤无人理会这些。这卷画我只打开过一次,一是怕真惹出些什么麻烦来,画将会难保;二是宁夏气候干燥,带有油墨颜料的纸张(版画)都已脆得不能碰了,还有那些素描,都是五十年代的纸张,每一动都会有所损失。直到1974年我返城回杭,这卷画再跟着我回到杭州。如今经由浙江美术馆收藏的画作中,有许多是去过宁夏的哦!

父亲去世后画作、木刻画的原始木板,堆藏在简陋的家屋里,几近毁损,我们姐妹商定:捐给国家!捐给学院!画作得到了最妥善的保存,藏在了最该去的去处!我们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