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的风神寄语
——在“世界树”2024年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季的开幕寄语
中国文联副主席、浙江省文联主席、中国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
许江
2024年6月1日
又是一年盛夏，又是一度国美毕业季。
今年毕业季的开幕，我们来到良渚校区，来到这片伴水而居的新校园。这片校园被水环绕着，居学一体，河塘相望，东苕溪从校区旁划然而过，水泥巨构呈波澜之势，一派“余之渡杭”的气象。现在，我们莅于这延绵的水网之上，为今年毕业同学的青春之作，举办隆重的开幕仪式。
今年毕业季的学院主题是“世界树”。树为草木，草木寄人心。中华民族总有借寓草木、歌吟人心的传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瞻彼淇奥,绿竹猗猗”，诗三百，有一半以上是借草树寓人心。草树成好语，人情亦欣然。草树识山川，草树知四季，草树展伟薄，草树示荣枯。这树只若一片大地，人们将万物万象投放进去，在那里去与人心相会。
2005年初夏，时任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来国美象山校区考察，为八八战略筹谋调研。临行在新建的山北八号楼的水畔之地，种下一棵杜英树。杜英属常绿乔木，小叶簇生，夏季白花，具有顽强朴实的生命力。十八大之后，学校在这棵杜英的边上，又种了十七棵杜英，跬成“十八杜英”的校景，供师生共赏和自勉。在象山的山南水边，有一棵大樟树。树杆有八抱之粗，郁郁葱葱，森然如盖，传有九百年的树龄。周围九樟环绕，双桥延展，自是“九樟双桥”的又一校景。象山的校园，蕴着一份山水的望境。山止川行，其核心便是这些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总书记所植杜英树，呼唤南山、象山、良渚、湘湖的湖山风树，谱写了国美特有的山水草木的世界观。
于是，这“树”成为了“世界树”。这“世界树”即呈世间品类繁盛，又呈世上万物风华，既有世界万象之观，又涵世界观照的内蕴与方法。“春山可望”“奇花初胎”，那是书画之树向着传统的尊崇的眺望；“林中路”，那是绘画之路充满生长意象的思境；“层叠的年轮”是关于树龄生命的记录；“混生众林”，那是跨媒体艺术生态的生动写照；“世界投影”“我与世界之间”“万物流变”“意识矩阵”是设计学科四院的时代列阵；“手艺道”是传统手艺的道经叙述；“建筑四向”是今日建筑的怦然诘问；“树的间隙”“草叶集”是电影与动漫艺术纪实与诗化的回声；“生活力7.0”是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持续七年的专注的兴答；学院所有的教学单位都聚焦树的生态，汲取草木的滋养，铺展青春的兴答，展现诗性的诠释。这本身就是关于现代世界的巨树，青春生命的巨树，它摇曳时代的风息，传递未来的音讯，沿着城市的枝杆，蔓生滋长，葳蕤生发，“东风叶放花千树”。现在这棵树的纷繁花叶，投射在城市躯干之上，投射在南中国的夜空传播之中，投影在人们对艺术教育的殷殷关怀里，生如夏花，健若长风。
这“世界树”传递着三个重要特点。第一，传递着艺术教育主体命脉与个性发展的共生互动的讯息。今天的艺术教育史无前例地受着社会各界的关注。“世界树”告诉大家，在国美艺术教育的根与魂没有丢。中国艺术的人民之心没有丢，现实主义精神没有丢，写意传统没有丢，国之大者的意念没有丢。《林中路》的作者、哲学家海德格尔有言：依本源而居者，终难离弃原位。这棵“世界树”向我们全面展示了视觉艺术赓续传统、实现创造性转化的全方位的风姿风彩，彰显在全球艺术教育中都具有引领性、前瞻性的东方艺术的结构性方式和个性化表达里。“吾观风雨，吾览江山”，那风雨江山外的万不得已的诗性正在年轻一代身上兴发，正在千万件青春之作中喷薄而出。
第二，“世界树”展现着传统艺术样式与新媒体、新材料的新质艺术的共生互动的繁盛面貌。在这里，艺术作为生命之树，作为一种关于世界的创造之树正得到学科的结构性的重塑。在这里，人民与自我，形象与意象，现实与日常，创新与互鉴，提高与普及，写意与诗意，静观与亲入，当代艺术创作中彼此互鉴、互为唱和的核心要素都得以充分的演练和兴发，并以前沿的方式，向着社会，向着城市，犹如蕙风，荏然兴发。又是在这里，某种随物宛转、与心徘徊的诗学方法正在这千姿百态的创造中悄然生根，昂然怒放。请读读这些展示的前言吧！“倾群言之沥液，漱六艺之芳润”。这些前言从各个专业出发，倾注历史的诘问，抒发学术的兴答，积成一部关于艺术之树的“学院新语”，引领着汹涌而来的创造浪潮。
第三，“世界树”透露着学院教学结构与互动激励的共生机制。在展览群中，我们看到中国画教学坚守的人山花结构，看到绘画艺术学院、雕塑与公共艺术学院的分析与工作室机制，看到设计艺术的当代关怀的布局倾向，看到手工艺术学院的手工复兴的结构特征。这种结构不仅是艺术教育的多样性的结构保证，更是教育现场之上激励创作、强化竞争的重要机制，是这片“世界树”的内蕴风华。
近代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有言：“教育者不是造神。他们所要创造的是真善美的活人。真善美的活人是我们的神。”在这里，“世界树”成了我们的神。它将师生们编结在一起，将学院与社会、个人与人民、现在与未来编织在一起。陶先生还满怀激情地说：“只要有一滴汗，一滴血，一滴热情，便是创造之神所爱住的行宫，就能开创造之花，结创造之果，繁殖创造之森林。”这是陶先生对百年之后“世界树”的赠言，也是我们大家，我们这个时代对“世界树”的共同寄语。
许江
2024年6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