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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24年01月30日
来源 潮新闻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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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两天的赵无极艺术系列论坛已经结束了,离赵无极大展闭幕也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了,但是,对于赵无极的研究,对于赵无极的回忆,会永远停留在西子湖边。

从去年6月开始,我就参与了这个大展的筹备报道,这大半年来,我接触到了赵无极先生的儿子赵嘉陵、香港著名的画廊主理人季女士、已经赵无极先生的很多学生,现在他们也都是中国艺术届的专家,通过紧张而短暂的借展之行,通过丰富而精彩的展览论坛,通过一次次的采访聆听,让我拼凑出了外界报道之外,一个外界鲜为人知的赵无极,这也是一个更真实的赵无极。

 

家人眼里的赵无极

小时候,妹妹赵无萱坐在赵无极的自行车后座上,赵无极从高高的山坡上骑着车俯冲下坡,把妹妹吓个半死,而他却好像恶作剧成功的孩童般兴奋。

赵无极还在美院教书的时候,住在葛岭路,小楼一共两层,赵嘉陵和父母住在二楼,一楼则是父亲赵无极的画室,楼前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拿来种菜。

赵无极画画的时候,谢景兰常常坐在旁边看,对画的构图、色彩提出意见。这或许也是赵无极创作过程中,唯一一个常常提意见的人。

有时,两人会对一张画的构图有很大的争论,吵着吵着,两个人一星期都不会说话。

谢景兰曾笑着对儿子赵嘉陵说:“之前有张画我们意见很大,你爸爸头也不回地走了,结果过了一个星期,我再回去看,你爸爸已经按照我的意见改了。”

 

1973年,赵无极在巴黎画室, Photo Mohror

 

一位把心交给学生的老师

提到对赵无极的记忆,很多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85班,1985年,赵无极回到曾经接受启蒙的母校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举办绘画讲习班,讲授自己半个世纪的艺术实践技艺和思想。

一个留洋回来的大画家,大家第一个反应是“敬畏”。

接触多了,才发现他是一个有风度的、儒雅的、平常的、把心交给学生的老师。

他告诉学生怎么看、怎么写、怎么想、怎么做,让每个人重新寻找审美原则,确定自己的艺术方向。

每天上课,赵先生总是早早地到教室,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这些学生,面带微笑,仿佛看见老朋友一般。

“怎么搞的?这么厉害的一个艺术家,这么平易。”学生李晓伟进门直嘀咕。

赵先生爱笑,学生们对他的笑声记忆犹新,那是一种开怀的、朗朗的笑声,一笑,“仿佛所有画面都舒展了。”

学生陈海燕记得赵先生带来的素描纸,法国生产的,质量很好:“当时我们画素描画速写用的都是白板纸,有些时候木炭上去了,还不是很灵光。”

赵无极和学生,图片由章晓明提供

 

带来的不止素描纸和木炭,还有教学。

他给学生演示画人体,讲安格尔的素描,一根线,用手轻松一带就是一个面。他手把手地教学生们改画,陈海燕回忆:”当时我是一笔一笔凿实地去画画面,赵先生给我改画的时候说画得太硬了,让我注意画面松紧、空间的关系。”

关系。

这是赵无极在改画时和学生们强调最多的词。

具体到画里,则就是当一笔改动时,周围所有的东西都要随之而变。

孙景刚后来才明白,在讲习班的一个月里,赵先生讲的何止是画。他从绘画的道理讲到做人的道理,告诉学生如何观看、如何绘画、如何做人,还关乎到如何对待传统,如何做一个世界性的艺术家。

关系,不仅仅是画的关系,更是为人处事的终极命题:当你的境遇变了,需要随着境遇的变化调整你所遇到的事物,把关系合理化。

赵无极与85讲习班,图片由章晓明提供

 

我最好的画还没出来

晚年的赵无极住在巴黎,由红砖一块块铺就的门口进去,是桔树、兰花和成排的竹子组成的小院。

很难想象,在朴素简单的民宅里,住着位一画千金的老人。

他的生活,规矩、单纯,简单到来来去去就几件衬衫轮换着穿。

晚年的他在院子里种了菊花,人老了,情感回到故土。有客人来了,他就念叨着要画水墨,朋友称他为古典艺术家,“很classical”。

吃饭,如果菜里有一点点上海酱油味,他便开心得不得了。

没有,也没关系,保姆端上昨天又再热过的菜,他依旧吃得很香:“他太温和了,好像从来没有对谁发过脾气。但爱他的人看了又会生气,因为他不懂得照顾好自己,别人又没办法替他自己照顾。”

但只有亲近的人知道,他也有狡黠的一面。

老了后,赵夫人养了许多猫,不少家具被猫用爪子挠破,赵无极不敢说,毕竟,猫在家里的顺位排在前列。于是他买了些带有臭虫味道的物件,放在自己常坐的两个位置上,猫咪一闻,立马跑得远远的。他却哈哈一笑,让来访者保密,不要告诉太太。

他爱喝酒,朋友曾戏称他为“威士忌赵”。晚年的他,碍于身体,家里人叮嘱佣人要多加注意。他拾掇过来拜访的老友买各式的瓶子,把酒倒进去,带过来,偷偷地在佣人眼皮子底下喝一丢丢。只要尝到味道,他就能开心地眯起眼睛。

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曾去赵无极法国的工作室拜访,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厚厚的石头墙和窗户外,便是窗口、桌边上放着的印章以及没有喝完的的茅台酒。

如果你问他:“老师,哪一张是你画的最好的画?”

他必摆摆手:“哪有,我最好的画还没出来。”

那是他脑子清醒的时候,后来脑子不太清醒了,人躺在床上,赵无萱听到他嘴里念叨着“杭州”。

或许赵无极最想回到的,就是他情感寄托之所,那或许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可以无忧无虑地创作。

 

赵嘉陵与策展团队在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