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珍重在这样一个肃穆的场合,有机会代表协办单位和罗工柳先生的母校致辞。此时我更想作为一个晚辈,来直述心中的感情。
我们这代人年岁上与罗工柳先生相距一个世代,学术上辈分更远,学习与工作的地域也不同,但罗先生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罗工柳 《地道战》 布面油彩 140cm×169cm 1952年
罗工柳 《毛主席在井冈山》 150×225cm 布面油彩 1959年
为什么?两个很重要的原因:
一个是我们这代人在“文革”中成长起来。罗先生的油画是我们在荒原上摸索而汲取到的最早的艺术清泉。我至今都记得当时从朋友处借到《紫裙姑娘》印刷画片,时间只有一天,我们相传临摹,我抽的时段居然是下半夜辰光。我的艺术的学习正是从这里开始。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全山石老师。我是全老师的学生,全老师与罗先生的友谊深厚,上课没少提到罗先生。有一年,忘记了是哪一年,他还把罗先生带到教室里来,使我们得见名师风采。艺如其人,罗先生有着南国的形容与语调,是那般爽朗豪放,那般热风热雨地卷来。后来我们知道罗先生出自国美,就更感亲切,更感到与罗先生之间有一种谱系的关联。这次来,我先看了展览,又听了几位老师的激情回忆,真感觉罗先生就在这里,在我们中间。
罗工柳 《马本斋的母亲》 黑白木刻 12.8X17.6cm 1943年
罗工柳《来一个杀一个》素描 33.5×37.5cm 1952 年
罗先生的早期创作,如《地道战》、《整风报告》,常被称为历史画。但对罗先生来说,那是时代的写照,是他亲历的生活的写照。像《地道战》这样具有浓厚现场感的油画创作,在那个年代几乎是绝无仅有。画面上的人物,无论是刚爬出地道的,登上梯子的,还是倚着窗的,都凝向右侧,一种不在场的力量浓重地笼罩着整个现场,将这个多层次的群体凝成了一个整体,将这众多生动的姿态凝成了一种即将炸响的力量。《整风报告》中几排人物的形象表情凝着一种肃穆与专注,据说范文澜先生看了说:“你把我画在里边了。”这种感人的刻划非时代亲历者而不可能做到。经历过战争来表现战争,这是今天一般的深入生活所无法比拟的。这也是我们今天纪念和研究罗先生艺术的一个要点。
罗工柳 临摹列宾《伊凡杀子》 布面油彩 131×180cm 1958年
罗工柳 临摹列宾《扎波罗什人给土耳其苏丹王写信》局部 布面油彩 85×130cm 1958年
罗先生的留苏习作对于中国油画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几代中国的油画人都对这些作品眼熟能详。这是一代成熟艺术家细心研磨之后带来的的精品,这是那个时代东方艺者的油画表现的高峰。无论是灵秀的“悲剧演员”,还是大胡子的“哥萨克人”,都聚着一种难能的对神的把握,更有一种今天都可以近观琢磨的凝重而又松快的笔味。这种笔味在后来的《前仆后继》中化作雕塑般的塑造,更在“井冈山”系列中化作中国式用笔的表现。那毛泽东浑然一体的塑造和远山的墨点挥洒,以写意的方式传递着中国油画的强烈信息。到了晚年,罗先生又将油画的笔色解开,挥洒而成激情有表现。《山雨欲来》情味浓,《大河彼岸》意无穷。这种对笔性的专注,这种东方诗性的敏感,贯穿了罗先生整个艺术生涯,并影响着今天的艺坛。对西方的优长深研之,以东方的精神改造之,罗先生的艺术创新之路为我们树立了杰出的榜样。
罗先生是南方人,至老乡音不改,至老质朴依旧,激情长存。这不改的质朴与激情说明了什么呢?中国有一个古老的美学命题叫“里仁为美”,即是说长久地生活在仁心之中,就会做出美的行为。这与生俱来的质朴与激情的陶养,让罗先生的艺术总能创造出诸多的美来,创造出火热的激情来。任何磨难都阻挡不了这种仁心之美的创造。这也是我作为后辈,对一代名师的遥想和铭心刻骨的敬。值此清明将来之际,我们以仁心之美的领会来向罗先生致以深深的敬意。这种展览的传播,爱与美的传播,将使罗先生的艺术长驻人间。
许 江
2016年3月29日上午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罗工柳 《老人》 布面油彩 50×40cm 1958年
罗工柳 《第聂伯河》 布面油彩 10×17cm 1957年
罗工柳 《春城无处不飞花》 纸本水墨 135×68cm 20世纪90年代
罗工柳 《郁郁葱葱》 综合材料 150×180cm 2004 年
(作品图片来自中央美术学院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