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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 2016年03月10日
来源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 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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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开幕:2016年3月12日 上午10:30 (周六)

展览日期:2016年3月12日—2016年3月20日

主办单位:中国美术学院

协办单位:中国美协水彩艺委会

承办单位: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中国美术学院绘画学院

学术主持:尚辉

学术研讨会:2016年3月18日 上午9:30

展览地点: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一层、二层大厅

 


 

冰山上的来客


  帕米尔山有多远?从地球仪的角度俯瞰,从东向西,亚洲大陆架渐次抬起,色泽由浅绿向着褐黄转变,在中国版图的西北一侧形成绛红的一片,浑沌沌,苍茫茫。在这帕米尔高原浓饰深裹的核心,昆仑山延绵横亘,耸成神秘而雄奇的一脉。
    2012年,美协举办的一个写生展上,几张塔吉克人物的水彩深深吸引了我。我问边上的人:这是哪里的?答曰:帕米尔。后来,陈坚的水彩越看越多,越加熟悉,就有了今天的展览。
  陈坚画帕米尔的塔吉克已有十六年了。问陈坚画塔吉克族人物作品有几多,答曰何止几百幅。据说陈坚每年要去帕米尔写生,他资助的学生上学及帮助困难的塔吉克人很多很多已。他的画给我最深的印象是浓烈而洒脱。水彩水性,以风清水韵见长,要浓颇难,要烈更不易。陈坚的风景只看过几张,苍茫茫的山梁,划过天际,溯风横卷烟云,灼烧白空,一种西部特有的狂野尽在笔下。他的人物愈浓,大块重色的裳裙,衬出脸和手,宛若疤痕一般闪光。人如山壑,手脸如渊,浑浑茫茫,积强为雄。陈坚的笔法同样潇洒。水彩忌厚,陈坚的人物飘飘洒洒,如炼如洗,尤其那手的刻划,浅淡中铅笔线依稀可见,只在血管处贲张出来,可谓有血有肉。而如此渲染,又仿佛只在不经意的挥毫之间。
  他笔下的人物不唯色好,不唯形准,更在其生动。那些男人两颊靛青,双唇紧锁,深蓝的眸子交织着浑茫与坚守;女人们最有风情,眉眼飞动,宛若清泉,含了一种特殊的西部的灵性与乐观。陈坚将塔吉克族人的天性与自己的天性一道,塑在了纸上,栩栩如其生。
  中国水彩历经几代人的努力,承受时代风云的乳养,已呈洋洋大观;与中国传统绘画水韵气息、写意精神相融,逐渐形成独特风格。在黄铁山等名师和水彩画协会领导下,中国水彩不断发展,新人辈出。中国美院久已重视水彩精神的抚养,上世纪80、90年代举办过多次水彩高研班,对水彩画的发展起过积极作用。举办这个展览,是要在学院院系调整中,接续传统性,弘扬绘画性,点亮水彩激情,塑造艺术教育的新峰峦。


烟柳画桥雨情怀,有客径自天山来;
浓彩劲墨栩如生,天山自在天堂开。

 
许  江
2016年3月7日


 

野心、虔敬、洗尘埃—读陈坚的画
                                    铁凝

画家陈坚的名字如今已经顽固地和塔吉克民族联系在一起了。但我初识塔吉克民族,并不是从陈坚那里,而是通过上世纪60年代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影片讲的是新中国成立之初的帕米尔高原,守卫边疆的解放军和当地塔吉克民众的一场反敌特斗争。斗争惊险严酷,故事的展开却是通过真假古兰丹姆和战士阿米尔的爱情悬念,伴着那些美得叫人不忍离去的塔吉克民歌。在中国那个特定的年代,这称得上是个电影奇迹。这个奇迹抚慰着刚刚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的中国人,自觉不自觉地唤起人们对爱、忠贞、信仰、战友情义的渴望和守护。我观电影时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年,印象深刻的并非爱情,而是冒名顶替的女特务总让观众情绪处于紧张和危急,直到敌特揪出,惊悚和悬疑完美落幕。还有影片的主题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首由雷振邦先生改编的塔吉克民歌在当时传遍中国,妇孺皆能哼唱。今天当我们听见它时,仍然会被它的深沉热烈、惆怅纯真和一点莫名的凄凉所打动。

  成年以后再见塔吉克面孔,是从画家们的绘画作品中:沉静端庄的塔吉克新娘、满面皱纹的塔吉克奶奶……我常想,很多画家喜欢把塔吉克人作为描绘对象,是因为他们那刀刻一般的鲜明轮廓、他们那大红大绿大黑大白的服装颜色极易“入画”吧,还有他们所处地理位置的神秘和辽远。这个世代生活在新疆帕米尔高原、始终保留着本民族文化的原生部族,价值理念深深扎根在古老的传统之中。他们淳朴,热情,自尊,把诚信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爱看得和生命同样重要。他们面对恶劣的自然气候所释放出的沉着安稳、怡然自得,更是让很多艺术家着迷。比如陈坚,这个生长于山东青岛的水彩大家,近20年间就不断去往帕米尔之东的塔什库尔干,长期在高原跋涉,用水彩这种经常被边缘化的绘画材料去表现他眼中的塔吉克人。

  有些艺术家是在自己最熟悉的生活土壤里发掘宝藏并受用终生,比如塞尙和怀斯。前者没完没了地画他故乡的一座圣维克多山,后者一生未曾离开故土,但他的那些产生于闭塞环境里的作品,并没有因之失掉光彩。每提怀斯,一个暮色中梳着亚麻色粗密发辫的乡村女孩子的后脑勺,犹如一团突然放大的温暖记忆,总是长久地留在我心中。有些艺术家则是怀着更大的艺术野心,离开故地,远走“高飞”,在遥远而陌生的他处,寻找和心灵、和手中的材料最相契合的表现对象。青岛人陈坚,即属于这后一种艺术家。这其实是有点冒险的,但陈坚的野心鼓动了他的冒险。

  野心的出发点又在哪里呢?我以为在于艺术家对自己不断的不满意。陈坚在涉足帕米尔高原之前已经是成熟的水彩画家,扎实的专业训练和持久、勤奋的艺术实践,使他能够驾轻就熟地描绘那些了然于胸的风景,比如大海。这可以让他不必再作冒险,却也成了他壮大野心、冒险再出发的资本。他不相信水彩这种自域外传来的材料已无法产生表现当代生活的力量,他不相信这种软而轻薄的颜料同时也把画面的尺寸预先限定。新世纪之初,我在俄罗斯的莫斯科艺术家之家纪念勃留洛夫200年诞辰回顾展上,见过勃氏的一帧纸面小水彩——《聂兹维斯托娜夫人肖像》,那夫人的头也就一枚鸡蛋大。虽然观众记住的是勃留洛夫场面宏大的油画《庞贝的末日》,可是作于100多年前的这幅鸡蛋大的肖像,在人类的水彩肖像画中仍属上乘,同样能够给观众的眼睛带来冲击。那时作为普通观众的我,也曾随大流地相信,水彩只能是精致的小画幅吧,100公分以上的大画面,水彩当如何铺陈?那不就太“水”了吗?陈坚的塔吉克水彩系列,颠覆了我的想当然。

  从2001年的《马背上的塔吉克男人》《行走在帕米尔的塔吉克少女》《高原上的塔吉克女人》到2005年的《回娘家》等作品,是陈坚初探帕米尔的激情之作。画幅均在150公分以上,却并不显“水”。充满画面的人和身后的风景有意不讲比例和透视地贴合在一起,颜色饱满不腻,有着叫人眩晕的劈头盖脸的浓郁绚丽。读这些画,你会相信陈坚的野心是有来头的,帕米尔高原已经点燃他的灵感,助他释放出澎湃的创作力,水彩这种老式的材料在陈坚这里焕发出丰富的新表达。画幅的大小也已不是问题,在几帧就水彩而言可能偏大的画面上,陈坚以他的经验和才华“删除”了我曾猜测过的“水”或者空洞。从前看过陈坚一些大海题材的水彩风景,感叹他对画面深邃的控制力。比对眼前的作品,一时间就觉得他下笔帕米尔高原,是把大海竖起来画了,气势壮观,浑厚多变。但若观察画面中那些塔吉克人的面孔,又感到画家些许的犹豫不决,人物的形态姿势亦有戏剧化痕迹。这批新世纪之初的画作,在新颖靓丽、快速实现艺术野心的同时,仍然流露出一定的装饰意味。

  就我观察所及,一些艺术家笔下的少数民族常常出现两种情态:悲苦或载歌载舞。陈坚曾坦言:他最初去往帕米尔高原,也有猎奇成分。我没有问过陈坚,当初他这冒险的“猎奇”,是否还和少年记忆中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有关。陈坚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电影带给那个时代的少年的神秘和美,在陈坚心中说不定还有一个位置。如今的塔吉克人在怎样生活?今天的古兰丹姆们,阿米尔们,艺术当如何与他们相见?《冰山上的来客》中的塔吉克人,因为特殊的规定情景,他们毕竟生活在斗争中,而不是生活在生活中。后来,一些名家笔下端庄俊秀的塔吉克女性又似乎生活在云端之上,太过完美,一种超饱和的无可挑剔,让人可望而不可即。陈坚早期的塔吉克作品,显然不能以猎奇来简陋地形容,但也还停留在“风情”层面,停留在对帕米尔高原最初的自发的新鲜感动中。倘若就这样画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生活有时需要他处的风景,需要有装饰意味的作品来装饰人们平淡的日子。在这时,少数民族题材往往是容易讨巧的绘画题材。悲苦或载歌载舞或完美无瑕,看上去是艺术家的心灵和个人生活差异颇大的景象发生撞击所溢出的光华,但其中是否也隐含着汉民族在处理这类题材时,对少数民族先入为主的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呢?假设陈坚就此打住,他会是一个舒适的画家,却不曾超越前辈,也未能打倒自己。

最近又读到陈坚一批新作,惊讶他并未“就此打住”。十几年来他始终没有放弃过对塔吉克人的体察和描绘,每年必会数次登上帕米尔高原,忍受着强烈的高原反应,和每晚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的失眠困扰。他坚持写生,拒绝对着照片作画,这让他显得老派,也在体力上为他的创作增加了难度,他却乐此不疲。这是打磨技艺的需要,更是以此来吸纳洁净的大自然气息,靠近活泼的人性,寻找生命价值的归属。他和当地的塔吉克人已不是当初那种相互试探的、简单的画与被画的关系。他和他们吃住在一起,他熟悉他们的家庭,老人的健康,年轻人的心事,孩子们害羞的愿望。每次出发前,他都要大包小包地戴上墨镜、药品、防寒服……他知道塔吉克人需要这些。他也会把那些聪慧的塔吉克孩子带来北京小住,有的孩子后来还考入了北京的大学。他的塔吉克房东最终叫他“儿子”,一次我们正在聊天,他接到房东的电话,房东问儿子什么时候回去看他们呢?陈坚以山东汉子的高声大嗓和塔吉克爸爸讲话,时而夹杂着塔吉克语句。显然,所有这些已经和猎奇无关。他的帕米尔之旅,确已不是“体验”生活,而是去那儿生活一段时间。他的画同十年前相比,便有了大的不同。《雪山下的老人》《鹰笛》《劳动的塔吉克女人》《吸烟者》《扎刺后的痛》《瓦塔乡的塔吉克夫妇》《收割》《塔吉克优秀教师》《可爱的》《路遇》《婚礼上的击鼓手》《酒后的男人》《一起成长的哥儿们》《勇敢的塔吉克男人》《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乡归来》……我在这些作品里看到的不复是表面的如画风景,而是生活着的塔吉克人。他们是具体的,有真人气息的。在《劳动的塔吉克女人》中,陈坚刻意拉长了她健壮的、布满晒斑和麦芒划痕的手臂,握着镰刀的大手自然而有力。这是一个在割麦中猛然抬头直腰的妇女的瞬间,在高原的阳光下本能地皱眉和嘴角微微下撇的表情,使她显出咄咄逼人的强悍和忘我。这是让人怦然心动的一个瞬间,真正融入过高原麦田劳动的人,才能捕捉到塔吉克女人这不事雕饰的面貌,这胜揽原野的能量和似无穷尽的生命力。曾经读到过一段艺术评论家的文字:“人的脸部是由无数有相互影响作用的变项组成的繁密整体,每个部分的轻微变化都会对另一个部分产生强大的作用。一个出色的画家的才能就是将这种变化控制在一个紧密的关系之内,使观众能够清楚地辨认出这个对象。”陈坚对塔吉克人脸部的生动表现,除了深谙此道,更得力于他常年贴近于这个民族的欢喜与忧愁。《鹰笛》中那两位吹奏鹰笛的男人的脸,则让观众体味到塔吉克人乐天的幽默。一位思虑高远,一位俏皮谐谑,他们那被放大了的双手灵动松弛,那是两个欢乐中的男人富有韵律感的手,陈坚通过对手的微妙塑造传递出人物的心的悸动。《塔吉克优秀教师》是一个身穿普通深色外套的侧着脸的中年男人,套头绒衣里边露出的一小圈圆领衬衫透露出陈坚有意的强调,那是一小圈比雪白更白的衣领,这就有别于他的乡亲,凸显了他的教养和为人师表的仪容。而《他乡归来》《酒后的男人》呈现给观众难以言表的传神的滋味,无不显示出画家捕捉内心情绪的敏锐。

  见过一张陈坚和一位塔吉克妇女跪坐在麦茬地的照片,妇女的手被镰刀割破,陈坚皱眉觑眼,在为她的手指缠创可贴。妇女一手捂嘴,表情是信任里夹杂着懊恼——为自己的不小心。那是一个没有表演色彩的瞬间,更像是路人偶过时的抓拍。仅凭一张照片来判断艺术家生活的深度,可能近于草率,但这样的照片和陈坚近百幅新作一同呈现,让我初次窥见了塔吉克人凡俗的喜怒哀乐,他们的谨言和善意,他们在粗砺的自然气候和简朴的生活中秉持的傲岸与端庄,沉着与幽默,诚实和羞涩,以及他们同一个原本陌生的汉族艺术家之间珍贵的息息相通的友情。我也看见了一个艺术家在野心迸发之后愈发踏实下来的虔敬,这是对一个民族的虔敬,对朴素而高贵的人性的虔敬,对艺术本质的虔敬。没有这样的虔敬,没有在帕米尔沉潜下来的感同身受,艺术野心或许只会沦为一厢情愿的狂想。

有意味的是,越是对塔吉克民族理解得深切,陈坚在表现他们时用的减法越多。他不再热衷色彩绚丽的风景对画面的装饰或说补充,更无意揣摸市场所好。他的人物常处于竖构图的近乎无色的背景之下,画家以自信、娴熟、简洁、“无痕”的线,用随机应变的水和彩表现着这群性情迥异的塔吉克乡亲,他们鲜明,善良,自尊,有趣,无需多余陪衬,我们却能强烈而细致地嗅到阳光、麦子、烟草、鹰翅骨(制作鹰笛的材料)、风、米酒、镰刀、手鼓、冰雪的气味,以及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那沐浴着夺目阳光的难忘容颜。这是日臻精谨的技法,而非临阵磨枪的应对;这里有技艺上的刻苦砥砺和精神上的长久滋养,更有对自己的内心考问和洞察之后,对表现对象深切体恤之后升华了的艺术理想,这是洗净闹市的、心中的尘埃之后的蓬勃气象。

  堆砌能够产生力量,简洁也可以产生力量。陈坚的水彩,他的野心、他的理想、他所选择的材料和他的表现对象,恰切有机地实现了美妙的融合,洋溢出这一画种少见的扣人心弦的力量。在茫茫艺海中,他是幸运的。这幸运还在于,他在这样的艺术探索中,在抵抗人类精神失衡的努力中,警醒地找到了内心的朝圣之路。他一路弯腰捡拾的珍宝,也许正被一些人弃之不顾。

  艺术本身可能并不存在非此即彼,但叫醒灵魂,洗涤尘埃,应该是艺术最重要的不会过时的功用之一,无论在遥远的从前,还是在近切的当代。

                

2015年5月1日被《文汇报》刊发


 

以反哺之心观照生命

                                        陈坚

 

    艺术应当是纯净的,为人民创作是高尚的,我将艺术创作作为追求信仰的途径——在人日益被“物化”的今天,我常常思考,也许应该借用艺术的途径,将景与物“精神化”,将人“还原”为最本真的人。曾经,这条通往艺术圣地的朝拜之路隐秘难寻,是质朴的人性和伟大的大自然照亮了我前进的步伐,成为我心中不灭的明灯,这也是我为什么十几年执著地坚持描绘塔吉克人、帕米尔风景和大海的主要原因。我称它们为“人性的高原”与“大海的情怀”,在对它们不断的表现、探寻中,我逐渐看清自己,成为自己,坚定了未来的方向并追随它们的召唤,痴心不悔。

    新疆西南端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面积2.5万平方公里,人口4.1万。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塔吉克民族是保留着本民族文化的原生部族,他们极其淳朴、热情,具有强烈的自尊心,在艰苦的自然环境中怡然自得,将诚信等美德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爱看得无比重要。在那里,我看到了顽强的守望者,他们守望着家园,守望着古老的记忆,守望着美好的人性;在那里,我看到了迥异于都市文明的鲜活的文化面孔,看到了物质世界之外一片休憩灵魂的圣地,这不但带给我别样的视觉感受,更带给我别样的文化思考。

早在15年前,我第一次踏上帕米尔高原,便意外地在塔吉克人的价值理念中为心灵的困惑找到了答案。他们的虔诚和本真让我的心沉静下来。雪山、牧场和石头房子间回荡着一种悠远的声音,让我在现代文明的喧嚣中听到声声直抵心灵的天籁。从此,塔吉克成了我的艺术情结,每年我都会去塔什库尔干“朝圣”,住上几个月,像躺在摇篮里一样洗净一切尘埃,在原生的自然和人性的温暖中得到力量,并渗透进艺术创作之中。长此以往,我与当地人如家人一般,同吃同住,分享快乐和悲伤。很自然地,塔吉克人和新疆帕米尔高原便成为我笔下的“常客”;难以计数的赴疆写生,也成为我艺术生命的动力源。

我一直相信,真诚、有情感的艺术最打动人心。我的帕米尔之行拒绝走马观花式的采风写生。我参加当地人的婚丧嫁娶,尽心尽力给他们提供帮助,正是这些与当地人之间的情感互动,让我的绘画在技巧、风格、样式背后,自然而然地生发出艺术最真挚的美——情感。我是崇尚艺术精神价值的理想主义者,把质朴当成自己艺术精神的追求。每次穿越疆域,与其说是写生认知之行,毋宁说是探寻生命本源的朝圣之旅——在淳朴可爱的塔吉克人身上,我体会到一种人性的真挚与回归;面对白雪皑皑的圣山,我意识到个体的渺小和大自然的永恒。在这种朝圣中,我的思想得到涤荡,心灵获得净化,我的绘画也就有了质朴的精神。当然,这也来源于我质朴的性格,新疆塔吉克民族质朴的人性之美,与我的故乡山东胶东半岛大海质朴的自然之美,带给我同样的心灵滋养。因为对高原民族生存状态有着深切的体味和深刻的情感体验,我并不会刻意用情节或事件去说明什么或表达什么,而是捕捉当地人或物的日常瞬间,他们不断地呈现在画面上,色彩不是越来越浓烈、色层不是越堆越厚,而是越来越清纯、越来越洗练,人物神情也越来越自然、越来越生动。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以水彩去表达?纸上水彩对我而言只不过是更利于我表达内心的方式,媒介材料不是我关注的重点,人性、情感才是我绘画里永恒的精神表达。

得益于在帕米尔高原的经历,我终于理解了什么是写生——写生重在“现场”,即“人”的在场,精神的在场,这就决定了只有足够“了解”才谈得上写生——了解对象并观照自己的内心,方能赋予写照的对象以生命。因此,写生是一种情感自觉,而非绘画样式、技法的表达或新发现,这与临摹照片或复制他人的绘画截然不同。例如在人物肖像创作中,艺术家只有真正地与被表现的对象融为一体,深切体会他们的生存状态和精神诉求,才能把握人物的内在,这是超越简单化表象摹写的前提。艺术创作如果与对象不产生情感联系,仅满足于浮光掠影式的“采风”,满足于画面的“漂亮”或“新颖”,这样的作品必然无法打动人,因为艺术家自身并没有被真正感动,也很难虔诚表达。描绘塔吉克人,是我的情感使然。所以,对我而言,塔吉克人不仅仅是描绘的对象,如何描绘塔吉克人也不仅仅是如何塑造人物形象的问题,而是如何画“人”的问题、如何做“人”的问题,这才是我一直寻找和坚守的。自然如此丰富,世界如此广阔,人性如此复杂,假如我们悉心观察,切身体验,假如我们对生活的“语境”有独立的思考,我们的作品又怎么会模式化、同一化呢?又怎么会过度依赖图像,陷入盲目跟风模仿,陷入技术性的操作?又怎么会肤浅媚俗,不知所云呢?

或许有人觉得民俗人物与风景画题材不够“当代”,水彩这种材料也不够“当代”。但我认为,一个艺术家只要够真实、够深刻,只要其艺术所反映的与自己的思考有关,其艺术就够当代,因为作为存在的个体,艺术家本身就与当代生活、当代文明、当代观念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在当代语境中,如果艺术家带着问题意识去进行创作表达,不管艺术形式是具象的还是抽象的,是写实的还是表现的,不管用什么材料和媒介,其作品都可以称之为当代的艺术。艺术有自身的发展逻辑,既不能急功近利,也不能随波逐流,强求当代性的作品很难经得起时间检验,往往会弄巧成拙,变得不土不洋,流于庸俗和表面。因此,对待艺术,不管画什么或怎么画,归根结底都要回到人本身,无论做艺术还是做人,最根本的道理都是——真诚。

我对艺术的呈现常常无法停留在一个满意的状态,仿佛挖井的人刚刚看到了水,在暗夜行走的人抬头看到无际的丝缕曙光。艺术创作需要艺术家怀揣使命感,一直坚守,一直向前。今天,作为艺术家,不仅要思索画什么、怎么画,更要清楚为什么而画。这是价值观的范畴,也是艺术家创作的根本出发点,是创作主体面对周遭环境的自我定位。我认为,“共享”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艺术家的作品应当面对更广大的受众,让无论是否了解艺术的人都能够在欣赏作品的同时体会到审美的愉悦和精神层面的交流,在共享中达成作品的社会价值。一件好的作品,也应该是开放性的,是能引起共鸣的,是可分享、可解读的。

    反思个人艺术创作,展望中国水彩的未来,萦绕我心头的是一种“反哺情结”。艺术家的反哺,小则报答父母,大则回馈人民,回馈养育我们的这块土地。艺术修为不仅仅是个人的事,艺术家更应该有所担当——对时代精神和个体感悟,对生活中的真善美,有所提炼、有所表达、有所升华,这样的作品自然会突破狭隘格局,呈现出与时代同步的中国精神与中国气象。在这样的艺术坚守之路上,虽然必定经历艰辛,但一旦心灵积聚能量,艺术也会倍增力量,二者是相互联系并互相促进的。相反,假如创作者的心灵为物质、名利等欲望所堵塞,艺术就会变得漫无目的、孱弱无力。在今天,也许风格和个性这两个要素在现代艺术作品中占的分量越大,人们会越加赞赏,但回首历史的长河,不难发现只有纯洁的、真诚的艺术才可能缔造永恒。

 

               2015年11月22日被《人民日报》文化版刊发


展览作品选登:


刚理完发的青年  陈坚  2015年  纸上作品  56×76cm

 


多鲁昆的母亲  陈坚  2015年  纸上作品  111×152cm

 


喜欢交流的塔吉克老师  陈坚  2015年  纸上作品  110×152cm

 


有心事的男人  陈坚  2015年  纸上作品  111×153cm

 


在麦场收割的女人  陈坚   2015年  纸上作品  112×153cm

 


看下棋的男人 2015年 陈坚 纸上作品 56×76cm

 


空间 陈坚 2015年 纸上作品 42×56cm

 


傍晚的海边 陈坚 2015年 纸上作品 150×98cm

 


那个秋天 陈坚 2015年 纸上作品 150×98cm

 


夜的田园  陈坚 2015年 纸上作品 143×98cm

 


晚光 陈坚 2015年 纸上作品 149×79cm

 


 

陈坚,男,1959年出生、籍贯山东青岛,汉族,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水彩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当代中国水彩》执行主编、北京美术家协会水彩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北京水彩画学会副会长、第八、九、十届全国水彩、粉画展评委。第十一、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评委、第三、四届全国青年美术作品展评委、上海朱家角国际水彩画双年展首届、二届评委、第二届全国粉画展评委、第一届全国水粉画展评委、第12届全军美术作品展评委、第十届中国艺术节评委、首届深圳水彩画双年展评委。

 

展览:

2015年  在山东美术馆举办《质朴的精神》陈坚纸上作品展。

2015年  四幅作品参加米兰世界博览会艺术展览。

2015年  参加在新加坡举办中新两国建交25周年《梦笔新境美术作品展》。

2015年  参加《向人民汇报》当代十五位美术家作品展。

2015年  参加第七届海峡两岸港澳地区艺术展。

2014年  《路遇》参加第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作品展,水彩粉画展区评委作品入选。

2014年  五幅纸上作品参加芝加哥国际艺术博览会。

2014年  《劳动的塔吉克妇女》参加中国文联、中国美协主办的《中国梦》大型画展,中国军事博物馆

2014年  《穿红衣的塔吉克女人》参加中国美协主办的“中国美术世界行——中国当代美术精品展”赴爱沙尼亚展出。

2014年  《质朴的精神》陈坚纸上作品展,湖北美术馆

2013年  《瓦恰乡的塔右克夫妇》被邀请参加文化部主办的第十届中国艺术节美术作品展,山东美术馆。

2013年  《班迪尔乡人物写生》参加“中国美术世界行——中国当代美术精品展”赴德国展出。

2013年  《塔吉克人物写生》二幅参加中国美协主办的“在时代的现场——中国美术写生

作品展”中国军事博物馆。

2013年  《塔吉克人物写生》参加“深圳水彩双年展”,评委作品展出。 

2012年 中国当代绘画“大家名家”系列展《质朴的精神—陈坚纸上作品展》巴黎中国文化中心

2011年  参加《天山南北》中国美术大展,3幅塔吉克人物入选,中国美术馆

2011年  参加《第二届共铸辉煌》中国当代水彩画名家邀请展,4幅作品入选,中山市美术馆.

2011年  参加《第三届华彩乐章》中国当代优秀水彩画家提名展,4幅作品入选,杭州湿地博物馆

2011年  参加《第二届全国小幅水彩画展》评委作品入选,安徽省博物馆

2011年  参加《第二届全国粉笔画展》评委作品入选,苏州美术馆

2011年  参加《感性的中国水彩画展》法国巴黎市政厅

2010年  参加《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评委作品入选

2010年 《塔吉克老人》《新疆写生一、二》入选阳光新疆美术作品展北京

2010年 《可爱的塔吉克老人》评委作品参加第九届全国水彩、粉画作品展 宁波

2010年 《塔吉克姑娘》评委作品展参加上海朱家角国际水彩画双年展 上海

2009年 《陈坚水彩画展》个展,威海

2009年  6幅新疆人物写生参加杭州《华彩乐章》名家邀请展,杭州

2009年 《中国水彩画名家》婺源写生-在风景中行走,安徽省博物馆

2009年 《逝》参加倡导绿色生活、共建生态文明全国美术作品展,评委作品

2008年  参加《共铸辉煌》中国当代水彩画名家邀请展,广东中山美术馆

2007年 《塔吉克女人-拾麦穗》第八届全国水彩、粉画展,评委作品

2006年 《女人体系列》世界水彩画大展,韩国

2006年 《鹰笛》亚洲水彩画大展,韩国

2006年 《稻草人》第五节全国水彩、粉画展览入选

2005年 《威尼斯》北京水彩画邀请展,中国美术馆收藏

2005年 《走进西域》第七届水彩、粉画展览,银奖

2004年 《塔吉克牧羊女》第十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获优秀奖、马利艺术创作奖 赴韩国、日本参加中国当代绘画展,中国美术馆收藏

2004年  《女人体》中国首届小幅水彩画展,优秀奖

2002年  《塔吉克女人》第六届全国水彩、粉画展览入选

2001年  《塔吉克人》中国第二届‘金彩奖’美术作品展,优秀奖

2001年  《马背上的塔吉克人》中国首届水彩人物画展,优秀奖

1999年  《秋天的记忆》第九届全国美术作品展入选

1997年  《红红的红领巾》第四节全国水彩、粉画展览入选

1996年  《鲜》文化部赴埃及‘中国造型艺术展’入选